大樹上的肥皂箱
2012年12月14日，是澳洲護樹女孩Miranda Gibson在樹上住滿一整年的周年紀念日。在這天Miranda收到來自世界各地環保組織或是家人的支持與申援，同時在不同的時區與國家，正透過網路聊天室盛大舉辦多場的虛擬分享會。除了在網上發起宣傳活動之外，Miranda也在她那高高在上的窩裡接受過記者的採訪，對護樹活動發表感言與宣傳。31歲的森林女孩Miranda是澳洲歷史上堅持最久的一位棲樹人，超過Manfred Stephens於1995年在凱恩斯（Cairns）附近創下的208天紀錄，而這樣的行為僅僅是希望保護塔州Styx Valley附近的森林，避免對環境有益的大片森林遭受商業財團的砍筏。而同時間台灣也面臨許多因為都市更新，或是商業發展而必須砍掉老樹的抉擇，幸運的是，有越來越多人逐漸了解老樹對環境及文化的重要性，而Miranda也讓我們看到，一個人的力量可以影響全球的觀點，作秀式的捍衛行動終究不敵安靜的漣漪效應。
第一次聽到Miranda的故事是在美國BBC新聞上的環境新聞頭條，經過一年的長期抗爭，Miranda成功運用科技及社交網站向世界發聲，並進階募款讓活動永續。最重要的是以安靜優雅的方式，讓更多人認識澳洲坦州西南邊的森林，這裡孕育出無數野生動物及鳥類，森林底下珍貴的土壤保護潔淨的水源，屬於獨特重要的生態區。但因政府與開發業者的協議，讓挖土機及筏木工人合理進入此生態區，無情地將一株株珍貴的樹種換成白花花的銀子，Miranda不忍這樣的重大破壞默默發生，決定用行動向政府抗議，即使是最終無法改變結果，卻可以見證人(witness)的角度，用文字、影像及更多的關注記錄這歷史的畫面，將不公不義的行為報導出來，幫助消費者了解:再努力的「漂綠」，也無法改變商業財團破壞環境的事實。
Miranda於2011年12月在一棵被命名為Observer Tree的尤加利樹上搭建一個離地足有六十米的平臺。從那時起，她便一直生活在那兒，期間經歷了酷熱、嚴寒、煙霾、狂風、霜凍和降雪等惡劣天氣。Miranda在採訪時表示，「迄今我還沒下過地。我要在樹上一直住到塔州的森林得到應有的保護。」有著一張娃娃臉的Miranda其實是一名合格的高中老師，教授環境社會和英文，擁有多年的環境保護運動經驗，這回將工作放一邊，全心全力投入荒野保護運動，並以身示範讓年輕人了解，面對得犧牲自然環境時絕對不可妥協。生活在樹上並不如外界想像地辛苦，Miranda笑說：「住在樹頂上有許多吸引人之處，千奇百怪的鳥兒和昆蟲讓我大開眼界，不過負鼠倒是一隻也沒見著，我想這裡對牠們來說可能有點太高了。」最懷念地面上的生活大概就是家人和朋友，不過每天都會收到來自世界各地，同樣心繫環境保護的朋友的支持和鼓勵，不管是隻字片語或是一段素人的影片，都讓Miranda感動很久很久。
特別是一周年紀念日當天，媽媽親自登上樹頂體驗六十米的溫度，更有許多慕名來來替Miranda加油打氣的環保組織，就在這小小的樹屋平台接受Miranda的採訪，並透過社交網站短時間傳播出去，像是一顆顆蒲公英的種子飄散至世界無遠弗界。對於很多人詢問到樹上的生活，長期從事戶外工作的Miranda自有一套方法，她笑說：我靠簡易瑜珈運動以及均衡的飲食讓自己保持健康，畢竟這是一場很長的戰。
你買的環保商品從哪裡來?
Miranda的行動不僅僅是傳統的護樹運動，背後也引發不同面向的討論。市面上標榜「環保」(ECO)材質的商品時常造成消費者的誤會，以為購買有綠色標章的商品就是對地球友善的行為，然而Miranda想說的是，企業財團或是政府犧牲寶貴的生態資源，而去換取大量的經濟效益，短時間人們可能看不到影響，但事實證明愈來愈多生態物種的家被人類給破壞；而標示「環保」(ECO)材質的原料，也有可能是透過不公平貿易手段得來。Miranda的網站「觀察樹」
(The
Observer Tree)上有許多真實影片就是怪手駛入森林伐木的畫面，而其中竟有向來重視環保的日本公司。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始終是場拉扯的拔河，Miranda只希望可以見證這遺憾的一刻。這令我不禁回想起不久前發生在司馬庫斯神木遭砍販售的事件，被原住民視為天大的罪行，而被消費文化蒙蔽的我們是否時常默許這樣的行動?
橡實銀行存種子換大樹
在日本四國香川県，這裡是橡實銀行的起源地。已經運行約20年的橡實銀行不是一般的銀行，橡實銀行的貨幣是橡實而不是一般所使用的金錢；然而橡實銀行體系卻如同坊間銀行一般，可以存款、提款、貸款，甚至還有利息，只是單位用橡實來計算。橡實，就是像是核桃或是栗子般掉落在森林的小道上，橡樹的果實。2010年為止大約有超過2萬人開立橡實戶頭，定存6個月後就可以領取橡木的幼苗回家，而截至2011年十月，已經有大約四萬一千名存戶領回橡木幼苗。當然，銀行最重要的業務是貸款，橡實銀行也做綠色企業的貸款服務。
1991年10月一個森林祭的活動，其中一個主題是利用天然的原料製作手工藝品，於大家靈光一現，在森林裡一起蒐集掉在地上的橡實，沒想到效果太好，隔年就成為日本香川縣高松市的重要活動，然而這樣的活動也有獨特的時空背景。香川瀕臨瀬戸内海，是日本面積最小的縣；同時也是日本雨量最少的地區之一，沒有大條的河川，以至於每到夏天酷暑難耐，而山區的林相種類單一，多為針葉性松木，1975年一場嚴重的松葉疾病蔓延，香川的森林幾乎奄奄一息。當時垂死的松木只能用很低的價錢賣出，加上不肖業者在森林隨意倒棄廢土，以致於當地的森林土地千瘡百孔，為了拯救森林，香川政府決定開一間「橡實銀行」重新種樹。
然而這卻不是一間全年無休的銀行，一年只開短短兩個多月，時間從十月的第一個週日到十二月第一個週五，這段時間剛好是橡實木的果實季，所以人們可以到森林裡撿拾橡實或是類似的種子，送到香川縣共五個收貨站。貨幣計算分為兩種，以D為單位(D是日文Donguri的字首)，一顆小的橡實代表1D，而較大較圓的可以換10D。開戶者會拿到一本存摺，裡面記錄著帳戶的明細。在景氣低迷的時代，橡實銀行卻給人充滿希望的高利率，新帳戶有12%的利率，每年一月一日還可以收到銀行提撥的100D祝大家新年快樂；然而要是兩年之中沒有再存款或是進行交易，帳戶就會被宣告終止。
在2010會計年度，有470個人首開戶，又帶了1996個人也來開戶，目前總共有超過20,431人開過橡實帳戶。不同等級的存款可以交換不同等級的小樹苗抑或是橡實銀行的紀念品。這樣有趣的組織主要靠志工運行，橡實銀行成立後兩年後，森林志工即為重要參與者。類似台灣荒野保護協會的機制，透過親近山林，大手牽小手，共同保護美好的森林。20年前創立的橡實銀行如今擴散到全日本，目前有40家分行，將收集的橡實種子集中匯集到香川總部種植，之後再將樹苗還給分行，這樣看似童話故事的行動卻真真實實發生在日本，變成大家戲稱的”橡實聯合大公國”(Donguri Republic)。保護的森林不只對土地有貢獻，對水土保持更有看不見的影響，每一次大地震發生，都促成新分會的助力，而志工團的感情也越來愈緊密。
幸運的台灣在小小的面積上卻有大幅的山脈森林，多變的林相與生態物種，令人目不暇給，看得美不勝收，自然，是我們最幸福的資產。一顆樹一旦被做成了家具就再也回不去老樹的樣貌，而我們錙銖計較的價格，正是大自然付出的代價。
原文刊登於有機誌2013.3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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