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珮芸
紐約大學 榮耀的文化地標
紐約的時代廣場(Time Square)永遠令人興奮,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人潮、各家上演的百老匯劇碼、川流不息的黃色奔馳計程車…在紐約,機會掌握在人人手上,發生什麼都不奇怪。這個璀璨華麗的大蘋果,有最便捷迅速的地鐵系統,同時穿越曼哈頓、皇后區和布魯克林。選在第四街(4th Street)下站,只要看見建築插著紫色旗幟,寫著NYU或著繪有火炬圖案(校徽),就可以知道這是紐約大學的校舍,這裡是紐約大學校下東城的校區。
距離大學建築約十分鐘的路程,意外發現一個和傳統學院建築風格迥異的樓房,這裡聚集了各式各樣的實驗劇場,仔細觀察會發現,進出的族群大多是演員、舞者、藝術家,或是非營利組織工作者,他(她)們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親切地和身邊的人打招呼,忙碌的身影像是正在進行重要的工作。我和FAB執行長Tamara Greenfield就在這樣的有趣氛圍相遇。
FAB下東城最潮的代名詞
九月底剛剛結束一個年度盛大藝術節的她,看起來輕鬆不少,所以有時間和我聊聊紐約這個有趣的下東城社區,以及社區整體營造Cooper Square Commitment努力推動的藝術社區改造工作。FAB(Fourth Arts Block)藝術節今年進入第十個年頭,主要的工作是利用社區的力量,監督政府以及財團,不讓他們為了商業利益開發,拆除具有歷史意義的劇院及文化空間。本身學藝術且有都市計畫背景的Tamara笑笑說:「我的名字Tamara聽起來很像Tomorrow,這個工作剛好讓我發揮
所長,利用藝術讓都市更美好。」
FAB全名是FABnyc,是紐約的在地非營利組織,2001年成立時主要是由一群藝術家及文化工作者組成,管轄、監控第四街中,約9290平方公尺範圍內的建築。保護區域內的文化空間不受破壞、拆建,並協助文化活動的規劃與推動,確保文化區的活力與興盛,讓多元的文化藝術空氣可以自由地在此蔓延,不受到主流或是商業考量的桎梏。在百老匯(Broadway)出現之前,藝術形式是天馬行空的自由、不設限,也就是broad way。每年的藝術節,都邀請紐約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如巴西、非洲、日本等,表演實驗性的小品,為藝術家提供一個簡約但眾受矚目的舞台。而藝術也不完全是那樣嚴肅,輕鬆、熱鬧、有藝術價值是他們共同的特色。
在戶外與藝術相遇
2013年第十屆FAB藝術節,提供藝術家一個另類交流的機會,大家可以將不需要的服裝、道具、舞台布景等帶來,和其他藝術家交換、分享,不但環保節約,還是認識新朋友的好機會。這樣的活動,藝術家免費,一般民眾則需收取5美元的門票。主辦單位吆喝著說「快點帶個麻布袋,把想要的東西帶回家,不需要的東西送出去」。現場則會看見打扮時尚、前衛的藝術家,專心地為他們的作品「選角」,這樣的活動不可能出現在專業藝術節,或是任何一個商業空間,只有在地(local)、社區型的(community)的文化場域才會發生。
La Mama劇院 百老匯的發源地
說到這,Tamara拉著我走出辦公室,指著對街一棟鑲著彩色緞帶的三層樓房說「幾個星期前,我們在那裏辦了有趣的活動」；旁邊則是外外百老匯的前身,也是由女性劇作家及製作人Ellen Stewart於1961年創建的La Mama劇院,現在是國際知名的創作發源地,許多成功知名的劇碼都曾選在La Mama首演。磚紅色的三層樓內,正如火如荼地醞釀曠世鉅作,全名為La Mama E.T.C.意指為「實驗劇場俱樂部」(Experimental Theatre Club),樓上是小劇場展演、排練、文獻空間,地下室則提供給影像劇場、獨立製片導演等,做為工作坊的基地。
不只這邊,第四街下東城有許多相似的藝文空間,但經過時代變遷,昔日繁華的藝術重鎮漸漸沒落,第四街面臨拆除與改建的命運。包括有博物館、藝廊、公園、電影院等公共空間。FAB和另一個都市更新組織合作, Cooper Square Commitment的任務則是確保社區居民的居住正義與住宅權益,不讓商業炒作改變紐約在地人的居住品質。
居住正義 不容許商業破壞
口號是Here Today, Here to Stay(今天這裡,留在這裡), Cooper Square致力於社區和商業的發展。雖然身為FAB的執行長,但同在Cooper Square Commitment辦公室工作的Tamara認為,都市發展最大的受益者往往是財團,而非當地居民,因此社區居民更應該要團結一致,爭取家園的權益。「買得起的房子」(affordable housing)就是他們最在乎的重點。身為世界首都,紐約的物價已經超過標準,若是商業財團介入,過高的房價造成的結果就是迫使當地居民遷離,外來的有錢新住民進駐,彼此不再信任也不會有任何交流,「社區」中人與人之間的情誼漸漸消失,剩下的只是冷漠和疏離,沒有人會喜歡住在一個無法信任與安心的地方。
窗外開始下雨, Tamara熱情地向我解釋,我好奇問道「崇尚自由、獨立的紐約人,也重視社區的人情味嗎?」Tamara聽完大笑之後說:「很有趣地是,紐約人一方面想要脫離群體,追求成功、卓越,但另一方面,他們也渴望與人交流,分享生活,FAB就是提供這樣的平台,一年一度的藝術嘉年華,這邊有異國美食、五花八門的藝術表演活動,多數在戶外的空間,讓居民有機會可以打破疆界,彼此認識、聊天,小孩也可以玩在一起。」不是嗎?我們也希望可以生活在一個有好鄰居、有富良心的社區商店、有品質的環境空間,而非一棟豪華的冰冷帷幕。
做藝術家永遠的靠山
說Cooper Square Commitment是一個草根的組織一點也不為過,他們自稱是美國第一批「抵抗不當居住」(anti-displacement)的民間團體,超過五十年來,與政府與財團對抗,教育第四街社區居民,如何捍衛家園的權益。拯救了上百棟的建築,擁有超過六百名社區會員；在2005年,紐約市政府終於承認第四街的文化價值,同意用象徵性8美金的價錢,將八棟藝文空間賣給文化團體,供他們以非營利方式運作使用。Tamara流露典型紐約人自信的笑容說「這過程一點也不容易,但也算是一種勝利」。重返第四街的往日風華,現在下東城成為20個藝術團體、12家劇院、8個舞蹈空間最友善的家。
十月初的紐約微微涼意,伴隨不間歇的大雨,我望著漸漸天黑的窗外,彷彿看見不久前的日子,在這邊上演的文化活動、居民開朗的談天、孩子的奔跑與美食的陣陣香味。藝術與都市更新的結合,讓我看見紐約人的勇敢與不妥協。面對商業的思維,只有在地人可以保衛自己的家園；然而讓明天更好的方式,絕對不是誓死抗議,而是利用創意,讓群眾願意走出來,一起參與、規劃未來的生活,這是一種在地人的自信與驕傲,不會被廉價拋售。
前衛 與時代並進
社區組織的工作很辛苦,願意投入如此工作的年輕人有多少呢? Tamara聳聳肩說:「雖然我們隔壁鄰居就是紐約大學,但很遺憾,我們並沒有緊密的合作,也許他們是太龐大的組織,但我們有些實習生來自紐約大學；反倒是我們與鄰近社區的大學有更多的合作機會。」訪問漸漸接近尾聲, Cooper Square Commitment辦公室不斷有人進進出出,他們不是西裝筆挺的上班族,也不是手持咖啡的紐約客,他們是文化潮流的創造者。他們保留紐約第四街的歷史記憶,在歷史上,他們是政府的眼中釘,路人認為的異議份子,但正因為這份堅持與使命感,讓後人有機會可以感受第四街的文化魅力。如今下東城已經成為時髦的代名詞,厚厚一本的導引手冊,裡面有數不盡的有趣景點、風格小店、餐廳酒吧。
我想起位於丹麥首都哥本哈根近郊的｢自由城｣(Freetown Christiania)。一個已有42年歷史的另類社區,結合嬉皮、自由、反戰、叛逆、靈性、獨立思考的概念,堅持不迎合世俗潮流的方向,走一條創新、顛覆,卻又前衛的路線。曾經讓丹麥政府傷透腦筋,警察每天定期巡守的地方,今天卻是丹麥最受歡迎的文化觀光景點,也是生態村的學習典範。紐約第四大街(FAB)驕傲地屹立於下東城,每一年紐約父母會帶著孩子到這裡,告訴他們從前的故事。這是一個過去、現在與未來交會的美好時刻。
沒走過第四街,別說你來過紐約!
備註:
下東城（Lower East Side）是美國紐約市曼哈頓東南部的一片街區，其大致範圍為艾倫街、東休斯頓街、埃塞克斯街、運河街、埃爾德里奇街，東百老匯和格蘭街。其南側為曼哈頓華埠，西側為諾麗塔，北側為東村。
傳統上，這是一片移民、工人階級街區。但是在2005年，由於其經歷了快速縉紳化，以至於全國古跡保護組織將其列為美國最瀕危地點。現在，這裡有高級精品店，以及沿柯林頓街的時尚的餐飲場所。
活動請見
http://www.fabnyc.org/index.php
原文刊登於國藝會 線上誌 2013, 11月號
作者介紹
林珮芸，英國現代戲劇碩士，倫敦Goldsmiths University交換生、台北大學社會學系。定期於有機誌、GREEN雜誌、全球華人藝術網專題撰寫。主題關注藝文、環境、國際、創意、生活美學。專長是採訪農夫和藝術家，目前為自由撰稿人。
愛特簡單生活工作室@SIMPLE部落格。聯繫請寄Atsimple0907@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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