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瘋,一起回到1900年生活吧!】書裡,主角是一對在紐約擁有體面職業的文人夫妻,厭倦了半夜還要接手機、回email、通msn,也害怕兒子在城市長大,只認得漢堡不認得牛。於是他和妻子決定「回到過去」,沒有3C的1900年,過著返璞歸真的日子,這是真實的故事,經過一年之後,這一家三口畢竟還是回到紐約過著都市文明的生活。每天在緊湊的步調中遙想著簡單幸福的田園生活,那一點點的綠意和喘息竟可以支撐很久很久。幸運的我們身在不大的台灣,都市和郊區的界線曖昧不明,從市中心駕車移動,一小時的時間可以親近山林與海邊。然而對於日本東京的居民來說就沒這麼幸運了。來自美國的學者Jared Braiterman選擇旅居在東京做他「設計人類學」(design
anthropology)的博士研究,以幽默有趣的眼光觀察這個世界最大都市之一的人們,如何在寸土寸金的商業空間與自然互動。
第一次認識Jared是因為讀了JapanTimes對他的大篇採訪,曾經就讀於哈佛和史丹福大學的Jared,最有興趣的是都市設計學,非建築工程的背景,Jared對人類行為特別感興趣,並在JapanTimes發表了多篇觀察報導,算是對於日本參與感高的外國人。目前任教於東京大學農業系的研究員,並受獲得日立( Hitachi )企業獎學金,研究日本獨特的都市化問題。Jared笑說當他選擇以東京作為研究地點時,他的日本同事都很訝異,問說為什麼不選擇巴黎或是華盛頓?然而Jared卻不這麼認為。19世紀開始有都市計畫時,這些國家具有良好規劃起步,反倒是東京1923年因為關東大地震,被迫草草規畫都市更新建設;1944-45東京大空襲也逼得政府,必須想辦法將新蓋的大樓與原有的屋舍融合出新的模式,這也是現今所見,東京新舊相容、衝突的生活美學。
綠地是都市的小確幸
伴隨著全球化問題,未來勢必有越來越多人湧進都市生活、求學、工作,歷史上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情形,過去的法令政策也不再適用。如何規劃一個符合永續生存的都市變得事關重大,相較於歐美的大都市,東京是問題較大的地區。然而日本一直與自然保持和諧相容的關係,即使在地小人稠的一方空間,也可以巧妙設計出日式庭園、自然空間,連小小的盆栽都有深奧的學問。也只有日本人會在銀座種稻、養蜂,滿足都市人的田園夢想。春天的櫻花季吸引大批的賞花潮,人們不曾與土地分離。東京大學農業系教授鈴木誠(Suzuki Makoto)帶著學生,在當地社區建螢火蟲生態區,螢火蟲需要乾淨的水源以及避免夜晚光害。 每到夏天,東京成為酷暑難耐的悶鍋,都市沙漠化、冷氣的過度依賴、車輛排放的二氧化碳…熱城市不只是東京的問題,也會變成全亞洲的難題。
Tokyo Green Space 部落客&人類學家
目前日本政府與企業整努力研究,找出一個適合都市人生活的模式,例如減少私家車擁有率,積極建設公共交通工具;降低個人私有空間,擴大公共綠地等。於是2009年Jared來到東京,用文字用圖片,用心經營部落格「東京綠色空間」(Tokyo Green
Space)。他最喜歡的觀察方式是走訪大街小巷,專門尋找角落的綠意,之後分析照片背後的文化及時空代表性。欣賞自家陽台上的盆栽植物,以及從陽台眺望映入眼簾植物四季的更迭變化,無論是春天的櫻花爭艷、秋天的紅葉調色或是寒冬的白雪皚皚,都讓東京人與自然緊緊相連。都市計畫中公共綠地占了很重要的位置,不只幫助吸收過多二氧化碳的排放,也舒緩緊繃急躁的氣氛。Tokyo Green Space曾經捕捉到兩張很有趣的照片,一名男性白領上班族,趁著午休的時間在公園打坐冥思;另一張是兩名疲累的勞工,在公園綠地隱密處安靜地睡午覺。乍看令人感到莫名的悲傷,但另一方面又慶幸好險有公園作為心靈的僻靜處。
東京的前身是江戶,走在東京人稱為「下町」的江戶老街裡,不難感受到東京人對老地方的情感。「下町」,這裡聚集了許多商人、小販與手工藝師匠,空氣中彌漫的氣息是悠閒和緩的;而走商業區玻璃帷幕的摩登大樓群中,卻有時空交錯的迷惑。直到今天,仍然能在東京的小巷以及一些傳統儀式中,感受到平民文化的存在。作為人類學家,Jared深入了解日本文化,不只說了一口流利的日文,更積極發表研究相關文章。對西方人來說,日本巧具匠心在小細節的用心是最吸引人的,而他也時常留意自行車在都市移動的身影,無論是牆角邊斜放的自行車,或是在籃子裝滿小花的腳踏車,每天騎著自行車上學的學生,在在都表現了對環境的愛護與敬意。
在台北種稻?你沒有看錯
從此之後,我特別留意台灣都市的綠色空間,幸運地是位於山海相鄰的位置,自然離我們並不遙遠,隨處可見是精心規劃的公園及行道樹。然而在政府政策之外的空間,我們是否願意主動地為城市抹上一筆綠色的畫筆,透過簡單的行動,保持街道潔淨,進而美化空間,一個整潔綠意的城市是高雅動人的。除了政府和民間力量,企業也開始加入讓城市空間更美好的計畫,力階建設主辦的「種子計畫」地景藝術展自2009年起,陸續在內湖播下第一顆種子「藝術在河左右」;2010年於信義區松仁路地播下第二顆種子「藝術在山左右」;2011年「種子計畫-生活系列3藝術在風左右」則到了天母,以靜巷民宅內的展覽資訊站為中心,向外延伸至忠誠路二段130-140巷的街廓區域,讓藝術作品徹底融入住宅區、天母運動公園、公園綠地及安全島等不同角落,呼應天母多風的地理特色。2012年第四顆種子以藝術、建築、生活展為題,於信義計畫區松山工農旁種下,以「移動美術館」為宗旨,將預售樣品屋解構為現代美術館。
直到2013年第五顆種子在信義商圈,結合生活與農業,並加入農夫市集248農學市集團隊,呈現的主題是「城市梯田&在地餐桌」令人感到驚艷。食物安全問題早已經是迫在眉梢的重要議題,Tokyo Green Space也特別關注都市糧食問題。高密度的都市人口如何確保食物安全友善,在都市地價昂貴的地方能不能種稻米?有人認為這是一種作秀式的活動,也有人支持都市農耕的「概念」。香港環境記者陳曉蕾在「有米」一書,採訪了香港重要的綠生活實踐家,一篇篇動人的短文,充滿正面與樂觀的角度,帶領讀者用另一個非商業、非物質,接近土地本質與貼近環境永續的視角,找到香港反璞歸真可愛的一面。正如同陳曉蕾在自序所說:「搵食」不是向人低頭,而是向土底彎腰插秧;「為啖飯」付出的,不盡是妥協,而是有尊嚴地腳踏實地,找回失落了的米種、重新摸索種米技術。而香港也不只有賽馬賭場,真的有人種米,這些米不足以塞牙縫,卻顯示一種新的價值。都市也許不適合種稻,但可以種樹、種花。與Tokyo Green Space相呼應的是,我們都希望在地小人稠的都會,增添更多的綠色空間;就算無法真正實踐,也可以從自身的節能減碳開始。
一個人也可以創造一片綠意
企業的力量很大,政府的政策太遙遠,一個人小小的力量有多少?在觀光客人滿為患,早已被商業氣息壟罩的淡水老街,巷仔內有一間靜謐香氛的老屋,「香草街屋」是一處以推廣園藝香草生活概念的小店。自稱都市倦鳥的蔡以倫4年前離開臺北城,歸返淡水下圭柔山祖厝種田,耕植西洋香草植物種出心得,決定返回重建街古厝,用香草的香氛與溫柔,轉型成為給人安慰的「香草街屋」。僅有16坪的香草街屋,不賣咖啡蛋糕,但可以體驗DIY保養品、香皂、洗手劑,感受植物最原始而深刻的香味;更多時候這邊做教學和推廣的工作。原來在都市叢林裡創造屬於自己的桃花源並不難,只要你有一顆願意安靜下來、過簡單生活的決心。
作家楊渡曾說:「土地像人一樣,是有生命的,可親近的。她會呼吸、會喘息、會呻吟,會吸收水份,會把吸進去的水,變成乾淨的泉水流出來,把吸進去的二氧化碳,變成氧氣呼出來。當土地窒息死亡,人還能活嗎?」人類總是很自私,移除了老樹,舖上了水泥柏油,將人車可以行走的面積擴大,再以人工的方式建造綠地。都市叢裡的大片綠意漸漸被高樓大廈所取代,而我們唯一可以做的,是從大樓裡眺望玻璃窗外,心想著將來存夠了錢,一定要搬到一個綠樹環繞,有山有水有潔淨空氣的地方退休,這樣的選擇,正確嗎?
參考書目:
我們沒瘋,一起回到1900年生活吧!
有米
原文刊登於GREEN雜誌 2013.06月號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